※浮游城佈告欄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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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主的花癡與無病呻吟等。

2013年8月5日 星期一

人偶之心 02

本篇為BL,有愉悅限制級描述,請衡量年齡後慎入。




他再次出現在劇院群舞者共用更衣室時,每個人都注意到他,他踏著一如平日從容穩定的步伐,只是出現的時間比最晚到的芭蕾伶娜晚。沒有人對他發出聲音,他也依舊不看著任何一個人,自顧自的換裝,並沒有追究本來放在櫃子裡的靴子是被誰拿走了。他的櫃子上面的名牌甚至被換成別人的,管理員只好給他換個位子,不知道是誰把他原本放在櫃子裡的便服跟袋子還給了他,袋子裡面雙替換用的破舞鞋跟擦汗用的破毛巾、剩餘的化妝品還有一點點的肥皂屑,竟然一樣也沒有少。

他並且還額外得到了一雙新的靴子,粗製濫造的配發品,但有比沒有好。

他在腳上纏上繃帶,然後穿上舞鞋,安靜沉默的加入排練場練習的行列,今天晚上仍然是天鵝湖,辦公室的班表本來有排上他,但因為昨天的緣故又刪掉了,所以他又退到候補的那一排裡。

排練老師清清喉嚨,繼續提示與數數,於是每天重複的暖身動作又持續下去。

雖然咬著牙,但一晚沒睡的狀態果然不好,他挨了排舞老師的幾下鞭子。除了芭蕾伶娜之外,不認真練習與暖身的,都會挨上個幾鞭,當然不會受傷,可是眾目睽睽之下感覺很受污辱。他深呼吸,在暖身結束後退到牆邊,看見新來的「小丑」愉快的轉圈跳躍,擠眉弄眼的逗笑了一旁觀舞的「奧黛特」,還因此讓排舞老師出聲呵斥,他莫名覺得這個世界距離他很遠很遠。






男人就這樣消失於他的生命中,他對他的下場一點也不感到好奇,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也全被他拋至遺忘的虛空裡。對他而言,男人存在與否,並不影響到他的工作,他依舊每天跳舞,最早抵達劇院練習場,也最晚離開。唯一的差別是,他沒有了「贊助者」,男人送他的「大屋」被追繳,無處可棲的他只能被迫重新申請居所,在重新分配他新居所前,他暫時得去跟舞蹈學校的菜鳥們擠一起。

幸好跟他擠一間的室友,也就是那個新來的「小丑」,並不經常待在宿舍裡,這讓他大大的鬆口氣。

一如平常的從劇院走回宿舍,就看見管理員懶洋洋的招手,要他先去會客室,有訪客。他一點也不意外,意外的是站在窄小的會客室裡面的男人,是之前審訊他的男人。他今天穿著便服,手裡捏著毛皮帽子,看起來就是不自在。黑頭髮和平常相比是有點亂,臉部線條可能也因為服裝的關係,顯得沒那天嚴肅。

「您好,烏特金先生。」

他有禮的站定在男人面前,男人手上拿了一件大衣。

「我想這是你的,謝苗諾夫同志。」

男人把大衣還給了他。在這座冰冷又靠海的城市的冬天,沒有一件能穿的大衣就不需要指望能活到來年春天。所以那天他們拿走了他的毛皮大衣時,他本來有點絕望,幸好這人還給了他一件軍用大衣要他拿著,讓他一直用到了今天。對於對方注意到這點小事,他有點驚訝又感激的抱住了大衣,對著男人露出真誠的微笑。

「謝謝您,烏特金先生。」

男人又捏起了手上的帽子。他微笑著等他開口,特地帶來大衣還給他,必然也是有所求的。

「是這樣的,謝苗諾夫同志,我明日有假,是否與你一起共進晚餐?」

看吧,總是如此。

「不好意思,烏特金先生,我明天晚上有演出,不介意的話,可能要等晚一點?」

他加深了嘴角的微笑,眼睛也更瞇了一點。哎呀,這些男人們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,他還不知道嗎?

「那就這麼說定了,謝苗諾夫同志,表演結束後,我去劇院接你。」

男人像是鬆了口氣般的點點頭,臉頰上略微浮起紅暈讓他看起來更年輕。

「好的,烏特金先生。」

他目送著男人離開,好奇著自己到底是哪一點吸引對方注意,儘管照那天的情況來說,他覺得他們陸陸續續的都會來拜訪才對。






今天的主角不是他們,是歌劇演員,芭蕾舞只是幕間的餘興而已,但這就是工作,有工作才拿的到糧票跟配給的物資,雖然小心縫補,但他的舞鞋已經又快不行了。

配給的食物總是吃不飽,最重要的舞鞋舞衣化妝品還有保暖用品總是不夠,但劇院的狀況已經比兩年多前好點了,至少現在還有暖氣,兩年前他還沒有從學校畢業,他們一群學生就被學校老師叫到舞團支援,只因為劇院冬天裡沒有暖氣,導致太多的舞者病倒。

只要想到那時的景況、想到更之前劇院還有學校被關閉時他們差點無處可去的窘境,他就會很珍惜現在,就算還是吃不飽的現在。

節目結束後,他們收拾東西就可以離開了。男人很準時,他猜他說不得買了票還進場聽了冗長又無聊的歌劇,穿著符合他身分的簡單西裝,戴著皮手套的手裡捧著一束花。

「烏特金先生。」他微笑接過花,明白光這個舉動他就已經成為這個廳堂裡短暫的焦點。這是一束鮮花,冬天裡能弄的到鮮花並不容易,許多觀眾手裡拿著的是布製假花,要送給他們心儀的歌者。鮮紅的玫瑰就算只有一朵,也相當的引人注目。

「我問過了,這是禮貌。」男人正經八百的跟他解釋,軍旅生涯顯然不曾教導他任何社交場所的禮儀,而他也並不期待男人懂得任何禮儀,只期待著他的身分夠好、口袋夠深,深到可以讓劇院滿意,深到可以讓他多換幾雙舞鞋、幾件舞衣。

「謝謝您,我很喜歡。」他垂眸微笑,跟在男人身後走出大廳。






不知道是誰曾輕挑的說過,這些革命家充滿純情的熱血。說話的人在說到「純情」時,還舔了下嘴唇。

結束後他睜眼瞪著天花板,一直感覺到窗外光線產生的變化,才安靜的想翻身溜下床,男人已經敏感地抓住了他的手。

「你要去哪裡?」

「喝水,烏特金先生。」

他露出乖巧的微笑,於是男人的手縮回去,轉過身把臉埋進枕頭裡。他赤裸著接受清晨冰涼空氣的洗禮,壁爐裡的灰燼猶有餘溫,他走近扔了柴薪,又搧了下火,房間要暖起來可能還要一段時間,但他並沒有打算留下來。

他好奇的走到窗邊,看著窗外截然不同的風景。同樣是冬天,同樣積了不融的白雪,同樣只有天邊的魚肚白,不過男人住的區域和他先前所住全然不同,一整排的商店背後是通往涅瓦河的運河之一,商店現在還關門,不過現在就算開門了也沒有什麼可以賣。

他慢慢撿起一地的衣服,曚曨的光線裡混雜一地的衣物有點難以辨識。

「你要去哪裡?」

從床上撐起上身的男人聲音聽起來比剛才清醒一點。

「整理儀容,烏特金先生。」他微笑不變的看著他,「我是否可以用您的浴室?我等一下該去工作了。」

「噢,嗯,老天,現在才幾點。」男人倒回床上嘟噥著,他認為昨晚男人應該玩的很盡興,有生以來的盡興,「你每天都這麼早起床嗎?」

「我需要工作,烏特金先生。」他終於把自己的衣服收攏在懷裡,還是微笑地看著對方。男人終於揮了揮手放過他。

「等我一下,一起用早餐。」

「好的,烏特金先生。」








來了一個之後,自然會有第二個、第三個與第四個,那個小房間裡的男人們,全都各自來找他,像是說好了一般,都穿著類似的長大衣,捧著馨香的花束,懷抱著他們各自純潔與骯髒的慾望前來。

他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,真是那個男人曾經享受過的種種追求極限慾望之樂,或者是別的東西,他也不曾開口跟他們要求任何事物,他們就會心甘情願的奉上他所需要的一切食物衣物,或者是其他他沒想過需要的。

第一個男人遮住了他的眼睛,開車載他到一處小公寓前,直到抵達三樓的小房間之後才解開矇眼布條,對著他露出靦腆又得意的微笑。

他有時候會想,男人們之間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,但是他還是對著男人微笑。

「這是我能找到最好的居住單位了。」第一個男人跟他保證,「本來就是個房間,而不是重新規劃的,而且也不用跟其他人共用衛浴,這房子建築的年代很新,當然也不用擔心可能會有什麼鬧鬼的傳聞……」

男人拉著他的手自顧自的介紹著,房間不大,家具也很簡單,床書桌衣櫥一應俱全,古老沈重的書桌上還有盞小燈,壁爐裡燃著火足以熏暖整個房間,旁邊的小通道裡就是他說的獨立衛浴,水龍頭打開竟然有供水,雖然供應熱水的時間有限制,但有比沒有好。

說著說著,男人忽然話鋒一轉,顯得很好奇。

「說起來……謝苗諾夫同志,為什麼你原本的居住單位二樓空蕩蕩的,什麼也沒有?」

他想起了他被繳沒的大屋,可惜著空曠的大房間與美麗的木頭地板。如果他還有什麼秘密的話,那個房間就是他的秘密。

「本來就什麼也沒有,烏特金先生。」

因為他當著那個男人的面,把所有的家具能搬動的全部都砸毀了,就從二樓那個大窗戶往下丟,徹底的破壞掉一切。站在那一團廢墟中,那個男人依舊氣定神閒的看著他,要他過去,於是他不得不過去……

「但是卻有整兩面牆的鏡子。」第一個男人笑了起來,搖搖頭。「我第一次去的時候就在想,這種不管在哪裡都看得自己的地方是要怎麼睡覺。你也在這裡需要這麼多鏡子嗎?謝苗諾夫同志?」

「不需要,沒有關係,烏特金先生。」

就算在這裡有鏡子,這個空間也小的跳不了舞,所以,不需要。







於是男人們終於見了面,爭吵了起來。因為第一個男人發現第四個和第五個男人在他的「居住單位」裡,而他跪趴在兩個男人中間,就在房間裡的那張床上。

第一個男人對著他們三個憤怒嘶吼,揮舞槍枝,問他他給他的還不夠嗎?為什麼要背叛他?第二個男人進屋裡來壓制了第一個男人,第四個和第五個男人才有辦法穿上褲子逃出房間裡,只有他安靜沉默的呆坐在床上,看著這一切混亂,聽著第四個跟第五個男人爭相說都是他誘惑他們,然後第一個男人被第二個男人拖拉出了房間,最後是第三個男人走進來,眼角帶著譏嘲的笑與恨意。

「這一切是為什麼?亞歷山大?」第三個男人輕柔嘶啞的聲音像是在替其他男人問話。

「我不知道,伊凡諾夫先生。」他搖著頭回答他們的問題。

「你覺得我應該毀掉你嗎?」

他聳聳肩。








第三個男人沒有毀掉他也沒有傷害他,他依舊在這裡,在舞台上,在舞者之中,跳舞。

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,無論誰來了又走了,他就是在這裡,跳舞。

跳舞。

跳芭蕾舞。

芭蕾舞,這是全世界唯一他不會背棄也不會被背棄的東西。

每天晚上他都最後一個離開練習場,為的是利用最後剩餘的暖氣,跳舞。大屋被繳沒後就是這點麻煩,幸好工作結束之後,除了管理員以外,所有的人都急急趕著回去,沒有人想留下來,只有他。他就利用這一點點的時間,跳舞。

當然,還是要賄絡管理員的。他用每一次都記得謹慎的關好門窗的行動,以及口舌侍奉換取年老瘸腿的管理員的信任,讓他可以用這最後殘餘暖氣的短短時間,跳屬於自己的舞。

他不需要點燈,練習場的大小他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,即使在幾乎不可見五指的黑暗中,他也能夠清楚的辨明方向。他也不需要伴奏,因為他需要的音樂就儲存在他的腦海中,在巴黎觀賞的演出,那些音樂與舞蹈已經深深烙進他的心裡。

雖然,他並沒有機會見到那一位,他被囑咐要成為的那一位,因為背叛了芭蕾而瘋狂的那一位,但是他還是親眼看見了他的舞碼,看見了那些曾經跟他一起跳舞的人們,看見了同樣是編舞家也是舞蹈家的他妹妹,也見到了將那位捧為傳奇的人物。

他閉上眼,深吸口排練場上開始冷卻的空氣,這個地方,也曾經是那位舞者存在並且舞蹈之處,他吸進了那位舞者曾經存在過的空氣。

那位,瓦斯拉弗.尼金斯基。

他要成為的樣子,瓦斯拉弗.尼金斯基。

這名字存在他的血管裡與肌肉裡,他是為了要成為他而跳舞,為了讓傳奇重現而跳舞。

瓦斯拉弗.尼金斯基。

他微笑,踮起腳尖,翩然起舞。

他是一朵玫瑰,一隻青鳥,一個精靈,也是一尊木偶小丑。

他是彼得羅希卡,是瓦斯拉弗.尼金斯基。







(待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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